北塬的暑風-中國臨夏網

北塬的暑風

焦玉潔

秋涼八月，披著暑風，我又一次走在去北塬親戚家的小路，事由還是來參加妻侄兒的婚禮。記得十年前參加另一個妻侄兒的婚禮，感慨頗多，夜半趴在熱炕上，寫出了散文《北塬的太陽》。這次，依然有許多感慨，回來后細細梳理，卻盡是絲絲縷縷的那懷鄉(xiāng)愁。

登上茍家觀塬頭，迎面吹過暑風，夾雜著濃郁的鮮花芬芳，恍然一夢間，還是在這方有著許多村路小道的土地上，還是在這個堆滿谷薯的農家小院里，卻準備著別樣的婚禮。記得前些年，人們熱衷于去城里大餐廳辦婚禮，熱鬧了才幾年，風氣突變，峰回路轉。人們都覺得在城里大餐廳舉辦婚禮，過于簡便，親友們從入座到散席，三兩個鐘頭，不如在莊子里舉辦紅火。正是這個原因，妻侄兒一家決定在自己的村上，自己的家里舉辦婚禮。

暑風帶著谷薯的泥土香味兒，回旋在田野日見空曠，糧倉卻已盈實的農家院子里。早在三四天前，家族中的中青年婦女們已經動手發(fā)面熱油，開始炸油饃，蒸花卷，做包子。青年男人們著手殺豬宰雞，買菜，備桌凳，請廚師了。小院里人來人往，熙熙攘攘的一派繁忙。但這些只是婚禮的前奏，主曲正是婚禮舉辦日清晨四點多奏響的，吉時既至，禮炮焰火與鞭炮一時炸開，密集響亮的炮聲躍上夜空，在寂靜的北塬天際爆發(fā)，濃烈的硝煙卷著鞭炮深紅碎屑，在平闊的村落巷口田野里炸響滾動。從晨夢中驚醒的人們邊穿衣服邊自語：接親的人們動身了。這時，整齊的車隊劃開曉霧，向蘊含著軟梨清香的暑風的塬邊駛去。

清曉，正是蒸花卷時節(jié)，暑風里飄散著的盡是麥香味道，我站在村口望去，接親工具早已不是祖上慣用的驢馬隊，我輩曾用的拖拉機，當下在用的卻是簇新的越野轎車，都是村里的自家車，招手相呼，十幾輛小車相續(xù)相隨，穿村越戶，幾經禮儀層面的繁文縟節(jié)，暑風載著塬邊椒香，一路歡笑，已經將新娘子接入洞房。

這是物華秋熟的季節(jié)，不一會兒，賀喜的親友們三五成群，披著不同味兒的暑風，或是從湖畔來，帶著魚蝦清淡?；蚴菑能^來，帶著糜谷厚重?；蚴菑泥彺鍋?，帶著花卉微甜。從公路，從村道，從小巷，四面八方，接踵匯入。想來是日子好過了，平添出來客都攜帶鞭炮，入村即鳴放的習俗。如此這般，似乎不間斷的鞭炮聲此起彼伏，稍不停歇，悠長的巷子里堆積起一層厚重的紅紙屑，讓我這個外面回來的親戚，感到了驚詫，不由自語道：燃放了這么多的炮仗??！當人們踏著迎親、賀喜時炮仗落下的深紅鞭炮碎屑，仿佛踏著鋪滿落葉的小路。那種窸窸窣窣的感覺，盡在腳下，然而卻是厚厚的炮衣紙屑。

河州人參加婚禮統(tǒng)稱為“吃筵席”，重在東家以佳肴美酒招待客人。何況是在飄逸著暑風清香的人家。迎進門，讓入座，香茶初沏，油饃旋上。隨即便是稱為早到的羊肉清湯，粉湯包子。其間訴情誼，說年成，乃至親戚間婚喪嫁娶。盈盈笑語，淳淳鄉(xiāng)音，歡笑未畢，豁然正式擺席。在主事者一聲高呼，諸位跑招依輩分，按尊長讓席，來客幾番推讓，小院里暑風漸起，酒香愈濃，一片歡聲笑語。

北塬的暑風染著深秋成熟的黃葉，肥碩的玉米，在浸潤了數(shù)日喜氣的村子院內巷道輕拂，似乎打著把這滿院的喜氣均勻地分享給每戶鄉(xiāng)親一般，久久的在這里徘徊。在婚禮進行中，在暑風分享里，那輪照耀著北塬大地，培育著北塬萬物的太陽，逐漸踱到西山頂峰?；槎Y最熱鬧，喜慶，歡樂的一天將要結束了。我們婉拒親戚們的挽留，踏上歸程的時候，自然知道，婚禮的持續(xù)快樂還在繼續(xù)，而且，“新人回門”前的三天日子都是屬于整個家族的歡娛時間。

在行車途中，我們猶記得已經遠逝，物華稀疏，暑風慘淡的年代，越發(fā)感到如今風物豐茂，歲月靜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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